第 7 章 柒 隐峰藏雪(1 / 1)

画轴展开,一幅马球图跃然入眼,但见图上所绘,四人跨坐马上,聚在一处,两人身子探前,伸出手中球杆,争抢地上马球,其余两人各居其后,聚精会神,面色紧张。

画中人物栩栩如生,神态真实自然,观之若身临其境,置身赛场,可见画家技法了得,独步天下。只是独孤一陵翻来覆去瞧了几遍,依是未曾瞧出端倪,只得望向李泌,试探道:“先生,这?”

李泌似知内情,嘴角含笑,微微点头道:“你可是发现画上并无一字?”独孤一陵心思剔透,立时明了,道:“先生的意思是……”李泌淡然道:“凌雪阁既为圣上卖命,隐身黑暗之中,手段、行事自需严密。”说罢,伸手往某处一指,又道:“你可瞧见我右手处壁间立着的一盏小灯?”

独孤一陵顺其所指,目光所到处,确有一盏小灯,灯光昏黄,不甚明亮,立时点头,李泌吩咐道:“你且过去,将此画卷于灯下展开,自会明白。”

独孤一陵手握画轴,紧走两步,到了近前,只见那盏小灯平平无奇,瞧不出有何独特之处,心下虽是疑惑,却还是照李泌吩咐,再将画卷展开,置于灯光之下。

这幅画卷本是色彩艳丽,经灯光一染,晕上几丝昏黄,似做了旧,沉了下去,静了一阵,忽见画卷正中,隐约透出几行字来,独孤一陵瞧见如此变化,心下又惊又喜,静待片刻,墨迹方才完全显现。

画卷所载,密令两字尤为显眼,其下便是“天宝肆载,陆月初壹,立凌雪阁肆佰壹拾柒队”,独孤一陵逐字看去,瞧见队长江潮四字,不由一愣,他心中虽有与江潮多加亲近之念,可也知凌雪阁行事自是以利当先,怎会这般的巧,恰与江潮一队。

不论是何缘由,以后能与江潮朝夕相处,一同进退,独孤一陵自是十分欢喜,往下瞧去,队员乃是裴宁、洛景明、独孤一陵三人,不由又是一惊,这一队可都是他相识之人,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?

惊疑不定之间,转念一想,凌雪阁情报强大,耳目众多,自己这点关系怎会调查不出,或许如此安排,也是因几人相识,日后合作自会紧密一些,也未可知。

其下便是“孤路行客,歃血同归”八字,左下盖了一枚朱红小章,独孤一陵认出乃昭明二字,立时想起李泌所说,这阁中招收培训新员之事,俱由昭明苑负责,如此看来,此名单应是由昭明苑拟好,再交由李泌过目定夺。

独孤一陵将画上所列牢记于心,方才将画轴卷好,回到李泌身前,欣喜道:“没想到真的可以跟江潮大哥合作,还有洛景明,他竟然加入了凌雪阁,现在还是我的队友。还有裴宁,我在鸟不归的时候遇到过她……”

李泌静静听他说完,方才轻声提醒道:“喜怒不形于色,是凌雪阁成员该具有的基本能力。”独孤一陵登时醒悟,敛下心中狂喜之情,恭敬答道:“是,属下受教。”忽地又想起方才画卷之事,不由问道:“先生,一陵冒昧,敢问这画卷之上是何机关?”

李泌微微一笑,道:“你可听过“隐峰藏雪”之名?”独孤一陵茫然摇首,他自入江湖以来,脑中所记之事皆由稻香村而起,之前往事全然遗忘,心中总觉一事至关重要,但每每回想,却又无处可寻,至于这“隐峰藏雪”更是闻所未闻。

李泌摇头一笑,道:“也是,你刚入门,此事定然不知。”独孤一陵见李泌目光放远,望向大殿之外,不知落向何处,心知其中定有内情,过了一阵,才听李泌悠然道:“我凌雪阁奉圣上之命,建于太白山深山之中,凌雪二字,取‘凌霄揽胜,雪藏英才’之意,所纳之才,多是来自朝堂江湖,身兼一技之长。凌雪阁中人奉皇命行事,保这江山社稷,情报收集传递自是马虎不得,好长一段时间内,我凌雪阁的消息传递都受隐元会挟制,故此也惹出一些事来。”

独孤一陵静心倾听,谈及此时,李泌目露哀色,轻叹一声,续道:“直到几年之前,林白轩携凝碧砂与鎏紫灯研制之技,以谋士身份,加入凌雪阁,我凌雪阁的情报收集与传递才彻底摆脱隐元会的追踪。”

听到此处,独孤一陵恍然道:“那这画上之字定是用凝碧砂所写,需在鎏紫灯下观看方能显现踪迹。”李泌看了独孤一陵一眼,目带赞赏,笑道:“你只说对了一半。”

独孤一陵闻言呆住,面露尴尬之色,李泌进而解释道:“凝碧砂乃凌雪阁之中书写密信所常用,此物配方乃是绝密,就连我也不知晓,其所写需在对应的鎏紫灯下方能显现,若非对应,就算用鎏紫灯映照,也不会显现。”

独孤一陵听后,对这“隐峰藏雪”之技自是万分佩服,赞道:“这林白轩先生真是神乎其神,竟能想到如此绝技。”李泌温然一笑,道:“我凌雪阁精密所制甚多,他日你外出执行任务,自会用上。你现在就去找你的队长江潮,他会安排你训练相关事宜。”独孤一陵听到此话,心下一热,登时答道:“是。”

许是见他神色激动,李泌瞧他一眼,内中大有深意,柔声道:“江潮与你的队友应是在殿外等你,你且去吧。”独孤一陵点头,恭敬施礼道:“是,先生,一陵去了。”

方步出主阁大殿,独孤一陵便听有人轻唤,循声望去,只见正中雕塑前立了三人,其中一人面容俊美,气质沉凝,锦衣白袍,袖染血色,正与一人说话,另一人身穿长袍,头戴巾冠,眉眼清秀,透着股书生气,喊话之人似觉独孤一陵动作太慢,已先一步朝他奔来,到了近前,却是在鸟不归见过的裴宁。

裴宁虽是模样秀美,眉间却有英气,眼下一身劲装覆体,更显英姿飒爽,动人非常,只见她意气风发,颇为自得,笑道:“独孤一陵,我已经加入凌雪阁了。”

独孤一陵见她喜形于色,知她对凌雪阁向往已久,如愿以偿,加之姐姐裴清亦在此处,姐妹团聚,自是替她高兴,欣然道:“那太好了。方才我入肃命庭时见到你姐姐裴清,她还问我你的行踪,想不到你这么快便赶了过来。”

裴宁闻言,一挺胸膛,神气道:“那是自然,那时我不过气力消耗太大,休息片刻自然无事,怎么也慢不到哪儿去。倒是你,进去了这么久才出来,我们都等你老半天了。”独孤一陵笑道:“看来你已经知道了。”

裴宁笑道:“那是自然,当我看到与你一队时,心里不知道多高兴,方才我已经见过江潮师兄,他不仅长得好看,性子也很好,他能当我们的队长,真是太好了,至于洛景明那小子……”

裴宁话未说完,忽听远处有人抱怨道:“裴宁,独孤一陵,你们还要说多久,太阳都快下山了!”独孤一陵听出声音,乃是洛景明,正想开口,忽见裴宁脸色一变,轻哼道:“我们不过说几句话,你急什么急!”柳眉一竖,右手叉腰,颇有雌虎发威,河东狮吼之势,登时就听洛景明声如蚊鸣,细声道:“我、我不急,可是……”

独孤一陵见状,摇头笑道:“我们先过去,莫让他们久等,江潮大哥定也有事要吩咐。”裴宁神色一缓,笑着点头,陪独孤一陵走回江潮两人身边。独孤一陵见他依是万般好看,想到以后能朝夕相处,多多亲近,不禁面露喜色,微笑道:“江潮大哥,没想到你是我的队长,我们太有缘了。”

江潮神色平静,只轻轻点头,应道:“嗯,我很严格的。”末了,瞧了裴宁和洛景明一眼,沉声道:“吴钩台弟子奉命散迹江湖,多以五至七人组成队伍,讲求以老带新。我们四人算来有缘,往后出生入死,不必客气。”

裴宁闻言,露出神往之色,道:“这凌雪阁竟藏在这深山之中,凌雪阁的技法果然了不起,我果然没来错,你们说是不是?”洛景明亦点头道:“若不是在村中遇到你们,我竟不知太白山中还有个凌雪阁!”

江潮瞧向独孤一陵,淡淡道:“都是你的旧识,是不是有些意外?我原也没想到你会被分到吴钩台来。”独孤一陵略略点头,道:“我初看画轴之时,确是吃了一惊,昭明苑如此安排,定有深意。”

江潮目中似有寒光闪过,可惜来不及捕捉,便已消散无形,此时日已偏西,将落未落,余光映照,将西边天空染成一片赤红,煞是好看,不知不觉,已是一天将过。

裴宁站在洛景明身边,低声说着话,独孤一陵目光凝在江潮脸上,见他眉目被霞色一染,添了淡淡一层艳色,越显光彩照人,令人贪看,越看越觉喜欢,不觉盯了许久,瞧着瞧着,竟见江潮脸色微红,双眉一皱,撇他一眼,略带薄怒,登时醒悟过来,尴尬一笑。

下刻,就听江潮轻咳一声,出声道:“眼下已是黄昏,你们奔波劳累一天,实是不宜再做训练,我已按闻人苑使吩咐,将你三人住所打扫干净。”说罢,叫了裴宁一声。

裴宁正与洛景明说话,说到开心处,咯咯直笑,开怀不已,忽被江潮一叫,犹似做贼的老鼠,尾巴被人踩上一脚,登时啊了一声,惊道:“江潮师兄,我在听着!”那模样显是做贼心虚,欲盖弥彰,惹得三人不禁失笑。

江潮莞尔道:“我听闻人苑使说,你姐姐裴清在肃命庭任职,你若愿意,便搬去与她同住,只是肃命庭弟子居住之处离此处较远,颇多费些脚力,你若不愿,我便回复闻人苑使,再做安排。”裴宁听闻此言,怎会有他议,大喜叫道:“太好了!能和姐姐一起住,我当然愿意,我愿意!”

江潮点头道:“那好,你留在此处,待会儿自有人接你前往肃命庭,明日换上弟子服,辰时在此处集合,我自有安排。”将裴宁之事安排妥当,江潮才对独孤一陵二人道:“你们二人,且随我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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